黄澍在中午就返回了开封城。
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保护他的周全，徐长青令吴三辅亲自带人护卫。
徐长青当然也留了一手，为了防止这厮扯起虎皮做大旗，徐长青只让吴三辅护卫黄澍到开封城十里外。
这一来，就算黄澍要扯他徐长青的虎皮，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也就意味着，黄澍要搞定开封城内部，少不得要花费不少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够让徐长青做很多事，在接下来，做出更正确的判断了！
此时，模范军的前营阵地基本已经被修复，比之前更为大开大合，更利于长枪开战攻势，也更利于鸟铳兵和开花弹在内部展开作业。
模范军的儿郎们到此时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如果流民军主力再想强攻，那，代价可就不是之前可比了。
高台上，看着流民军平静又庞大的战阵，徐长青长舒了一口气，转而又看向了下方不远处红娘子的那顶小帐篷，略有深沉。
其实，不论是对黄澍还是对红娘子，徐长青都有着相当的保留。
有着在辽东战场的经验，加之庞大的知识阅历加持，徐长青早已经找出了流民军的核心命脉!
只是，现在想摧毁它们有点难，而且，也并不够符合徐长青的利益，徐长青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筹谋，精心准备！
……
当夜。
红娘子的信被吴三辅的人精确的带到了李岩的手中。
李岩本来已经睡下，穆然得到这个消息，魂儿都差点被吓飞了，转而却又是无尽的欣喜！
他的娘子竟然没死！
而且，老弟兄们竟然也大都得到了保全！
这些时日，李岩的日子说是水深火热也绝不夸张。
他们夫妻本来就被流民军核心层排挤，得不到认可，哪怕他已经很努力，而这种排挤在红娘子‘失踪’后又达到了一个极致。
这让李岩这几天几乎夜不能寐，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些，第一次这么早睡下，却是又得到了这个简直石破天惊的消息。
吩咐亲信严密警戒，李岩小心打开了红娘子的信。
说起来，红娘子识字还是跟了他李岩之后，他手把手教的，李岩一眼就认出来，这确是红娘子的亲笔信无疑。
信中，红娘子仔细的将徐长青给他们的条件叙说一遍，同时，也点出了挖掘黄河之事，最后，则是指出了她对流民军的一些不满，或者说是迷茫。
等看完了信，李岩已经一片口干舌燥，胸腹中早已犹如翻江倒海！
他之所以加入流民军，基本上就是被‘逼良为娼’！
如果不是当年杞县官府把他关入大牢，红娘子就不会率军来救，二破杞县城。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加入了流民军，刚刚说服自己，发现了流民军的优势，似乎真的能成事。
却是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种残酷的排挤。
但流民军一直势头大好，为了能保住这份红利，被排挤李岩也认了。
却是想不到，此次中原大战，徐长青远征而来，以雷霆之势，接连挫败了义军两次锋锐，之前的夜袭战更是将义军数千精锐毁于一旦。
这让李岩也隐隐开始怀疑，他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以闯王为首的义军主力们，真的，能战胜徐长青这个天下第一猛将吗？
谁曾想，这个时候，红娘子的信居然来了！
思虑了好一会儿，李岩又接连检查了这信数遍，最终，确定这信没错，的确是红娘子写的。
而徐长青开出来的条件，也着实让他不能拒绝。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条核心准则，早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流传数以千年。
如果李自成真的是位明主，李岩就算艰难，也绝不会轻易背叛他，背叛自己的妻子。
然而。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闯王的确有很大的魅力，可惜，跟真正的明主还是不沾边的。
流民军现在的核心，还是米脂、绥德出身的那帮大山头。
纠结了好一会儿，李岩还是决定马上回一封信，看看情况。
如果这只是徐长青的圈套，他也认了！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还不如用他的生命，来试探一下徐长青的人品，至少，这样还更有意义。
……
不多时，李岩的信便是被送到了徐长青的大帐中。
信之前送给李岩时，便已经快子时了，此时，早已经快要到子时末。
徐长青本来不想让红娘子过来，毕竟，这个点了，大帐内孤男寡女，总归不是太好。
可如果要取得红娘子的真正信任，这事情肯定不好越过她。
很快，红娘子便是赶到了徐长青的大帐里，她很了解李岩的性子，知道李岩定会马上回复，哪怕要付出很大代价。
此时，看徐长青并没有瞒着她，并且没有率先拆开信，红娘子也释怀不少。
两人相视一眼，红娘子打开了信。
信中。
李岩主要表达了对红娘子的担忧，又着重感谢了徐长青的厚爱，但他显然还无法相信徐长青。
如果双方要进一步合作，他要看到徐长青的诚意！
这厮话说的虽不够直白，但徐长青与红娘子相视一眼，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深意？
看帐内气氛有些凝滞，红娘子略有尴尬，低声解释道“伯爷，你，你别生气。我相公他就是这个性子。”
徐长青一笑“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红将军，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里。”
红娘子忽然没好气的白了徐长青一眼，“那，你想我去还是不去？”
“……”
徐长青一时略有无言，没想到这妞儿居然又把话题抛回来，思虑片刻，笑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不希望你去。因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留在李岩那边，我也能接受。”
“哼。”
红娘子娇叱一声，冷蔑一笑，却没多说什么，转身便是离开。
看着红娘子离去，徐长青眯着眼睛思虑好久，这才是有些疲惫的躺下来。
然而让徐长青意外的是，不到一个时辰，红娘子便是折返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长青“我相公同意了！开出你的条件吧！”
徐长青莞尔，“真的要等我伤好再走吗？”
红娘子白了徐长青一眼“我红娘子说到的话，一定会做到！”
徐长青哈哈大笑着伸出了大拇指“红将军不愧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现在，你跟李岩写信吧。天亮之前必须送过去。哦，对了，我也给他写一封。”
红娘子有些蹙眉，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按照徐长青提的几个要点，飞速写起来。
徐长青这边给李岩写的信就简单的多了，只有两个字！
……
寅时末，徐长青的信和红娘子的信都送到了李岩手中。
想了一下，李岩还是先拆开了红娘子的信。
红娘子在信中着重强调了两件事，一是观察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二则是注意黄河河道。
这让李岩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也有点佩服徐长青的手段与豪气。
纵然是你死我亡的对手，徐长青却依然没有忘记大是大非的大局。
想了一会儿，李岩又打开了徐长青的信，信上虽只有两个字，却是让李岩呆立当场，一时汗如雨下！
这两个字是
“粮草！”
李岩此时瞬间便是把一切都串联起来，真的是骨髓里都有些发寒那！
徐长青的目的，居然在这里！
李岩之前虽是有些虚徐长青，但心中天平还是倾向于流民军的，毕竟， 流民军此时几十万之众，可谓是兵强马壮。
朝廷在此时又几乎没有什么兵力救援中原了，若是再调兵，那只有东北方向为辽事准备的精锐。
可此时，徐长青紧紧两个字，便是彻底打碎了李岩的幻想！
便是以他的聪慧，也不得不佩服徐长青的精准与狠厉。
以黄河决堤为由，必定会吸引到流民军的注意力，再辅以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这几乎是万无一失！
想着，李岩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思虑，指甲都掐入了头皮里。
……
一夜虽是几近无眠，但次日清晨一大早，李岩便是起床来，收拾的妥妥帖帖。
此时，李岩已经想的非常透彻。
徐长青昨日的信，便是他的‘投名状’！
但李岩却并没有几分抗拒，甚至有些心甘情愿。
因为，徐长青只是让李岩调查了解情况，并没有让他暴露，陷入险境。
而且，并没有给他时间限制，可以说给了他相当大的自由。
但聪明的李岩自然明白，这件事，肯定是越快越好，九月汛期，便是最后的截止时间。
正巧今天一大早又有军议，李岩也是赶了个大早。
此时，李自成的中军也搬到了公主坟附近，更方便他掌控全局。
本来，他的营地是在开封城西的，可徐长青的出现，让的他不得不着重应对西南方向徐长青的威势。
为了防止太早了尴尬，甚至出现意外，李岩吃过早饭，在路上有点墨迹，也想更仔细的看看流民军现在的状态。
不出意外。
入目的景象让李岩有些无言。
到处都是破烂窝棚，一个个饥民据点就像是一个个垃圾堆，无数人衣衫褴褛，眼神毫无神采。
哪怕是到了公主坟附近的老营驻地，更多的也是懒散和喧嚣，并不像是军营，而更像是菜市场。
再对比他这些时日整日面对的肃杀的模范军阵地，这根本就不用再对比了……
李岩心中也开始怀疑。
义军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是徐长青那森严又强大的模范军的对手吗？
墨迹的来到闯王中军，也算卡准了点，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在高声说笑。
核心自然是刘宗敏、刘芳亮、田见秀、高一功、李过他们，宋献策正在慢斯条理的把玩着手中的一柄小扇子，没有掺和，但谁人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
牛金星也是如此，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并不怎么掺和。
但刘宗敏却是时而笑着主动跟牛金星找话说，这让的牛金星隐隐也成为了核心之一。
李岩此时显然够不到过去说话的级别，索性也就老实呆在末尾，同时可开始偷偷的观察起同样无法融入主流的罗汝才和贺一龙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