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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曲终人断肠
作者:君不见      更新:2019-12-04 22:35      字数:6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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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相篇》非常长。

    但再长的歌,也会有终结。

    当舞台上,鼓声停歇,谷小白低下头去,泣不成声。

    小蛾子更是红了眼眶,扑进了盲伯的怀里。

    舞台下,大家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舞台上的那三个人。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好孩子,别哭,盲伯已经无憾了。”盲伯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少男少女的脑袋。

    “以后盲伯不在了,千万不要再吵架了,洪荒千古,又有几个人能够陪你走到最后?千万不要等错过了,才知道珍惜。”

    谷小白和小蛾子拼命点头,却死死抓着盲伯不放手。

    “盲伯的时间到了,该去了,飞蓬她一定等急了……”盲伯站了起来,伸出手去,又摸了摸谷小白的脑袋,道“若是有来世,我和飞蓬……”

    盲伯没有再说下去,他深施一礼“公子,请留步。”

    又拍了拍小蛾子的手,道“小蛾子,走,送盲伯一程。”

    盲伯背起两面鼓,扯着小蛾子的手,转身向舞台的一侧走去。

    像无数次,盲伯和小蛾子离开仲兔的家,前往集市、市镇卖唱时一样。

    盲伯一边走,一边放声高歌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两个人走下了舞台,转过了拐角,再也不见。

    两千七百年前,坠落的盲伯,终于落地。

    他的世界慢慢黑下来。

    飞蓬啊飞蓬,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冬夜如此漫长,夏日如此煎熬。

    飞蓬啊飞蓬,漫长的思念终于结束了,我终于来找你了,等我!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两千七百年后,校歌赛颁奖典礼的舞台上,谷小白再也忍不住,站在舞台上嚎啕大哭。

    “唉,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啊……”

    蔡杰冲上前来,手足无措地安慰谷小白。

    “盲伯要死了,盲伯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谷小白站在舞台上,哭得狂放,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毫无节制……

    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人能够安慰他。

    舞台上下,所有的人,都静静着这个哭泣的少年。

    没有人嘲笑他软弱,也没有人苍白的去安慰他。

    从今天开始,那曾经惊艳世界的六建鼓舞,就已经成了绝响。

    从今天开始,世间再无盲鼓神,宛若昙花一现,再难觅踪。

    而天地间,却多了一对自由的灵魂。

    他们再也不用天各一方,再也不用苦苦思念。

    泪眼婆娑之中,谷小白仿若到时间的长河之中,一男一女,隔河对望。

    “你来了。”

    “我来了。”

    ……

    两千七百年前。

    谷小白又睁开了眼睛。

    莒国,马车之上,紫袍的少年,坐在白干驾驶的车里。

    “白叔,我……”

    白叔?

    白干猛然回过头来“公子,你莫不是……又离魂了?”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唉,公子,我们刚刚到了莒国十多天啊……”

    刚到了莒国十多天?

    难道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谷小白猛然坐起来。

    就在此时,谷小白突然被路边的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一个肮脏宛若乞丐,颓丧毫无生气的身影。

    他坐在街角,茫然地着前方,手中紧紧地抓着什么。

    几个顽童向他丢石子,他也兀自不觉。

    盲伯!

    “停车,快停车!”

    白干勒住了马匹,谷小白站起来,想要下车,却又顿住了。

    我该去和盲伯说什么?

    盲伯现在恐怕还根本就不认识我。

    “公子,咱们快些回去吧,若是鲍叔牙知道公子您又离魂了,怕是又要唠叨许久,去请巫祝了……”白干又驱车前行。

    谷小白呆呆着在街角呆滞如木雕的盲伯,双拳握紧,又放开。

    就在此时,他突然到街边,有人背着两面鼍鼓,顿时一个激灵。

    “等一下,白叔,你去把那对鼍鼓帮我买来!”

    马车驶过了街角,不多时又回转。

    谷小白背着两面鼍鼓,慢慢走到了盲伯的身边。

    盲伯呆若木鸡,手中只有一缕青丝,在轻轻的抚摸。

    谷小白蹲下身去,轻轻敲响两面鼍鼓。

    虽然只有两面鼓,但却是当初花园里,盲伯和飞蓬表演时的节奏。

    当听到熟悉的节奏声响起,盲伯猛然转过头来。

    他的双目已盲,面容丑陋,茫然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飞蓬?飞蓬?”

    “飞蓬,是你吗?是你来找我了吗?”

    当他终于摸到了两面鼍鼓时,谷小白的鼓声停歇。

    盲伯伸出手去,摸到了谷小白的脸。

    此时的谷小白,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是飞蓬……你是谁?你为什么会……”

    谷小白没说话,他转身狂奔,跳上了白干的马车,道“走,快走……”

    他不敢说话,害怕自己真的要嚎啕大哭。

    “年轻人,等等,你的鼓……”

    盲伯站在那里大声呼喊着。

    但是谷小白压根不敢回头。

    直到街角处,谷小白才转回头去。

    他到盲伯将两面鼍鼓深深地搂在了怀里。

    身后,隐约传来了盲伯的鼓声,那一瞬间,谷小白回忆起了自己和盲伯,在仲兔家初见的时刻。

    以及,盲伯见到他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年轻人,我们之前见过?”

    那时候的谷小白,还不曾见过盲伯。

    但盲伯,却肯定已经听出了他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谷小白终于明白了。

    是的,我们见过。

    我的儿时,你的壮年。

    我的生离,你的死别。

    我的归来,你的牺牲。

    两千七百年前,两千七百年后。

    原来,这一切早就已经发生过。

    一切早就已经命中注定。

    时空啊时空,这个小婊砸。

    如此玩弄你,让你哭,让你笑,让你经历了一切美好。

    又亲手砸碎它。

    你却对其无可奈何。

    谷小白抬起头,轻轻唱起了那首盲伯唱给自己的挽歌。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盲伯,若有来世,愿你和飞蓬长相厮守,永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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