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番外：小小陆
陆礼涵出生那天，据医生说，他的哭声是六楼产科住院部第二大的。
勇夺第一的，是他的爸爸陆悍骁。
陆悍骁对女儿的执念相当深，可能是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基因，生个女儿那叫活泼开朗，生个儿子，很大概率就是陆悍骁2.0。
这一大家子，有他一个顽皮就够了，再多一个小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所以，陆悍骁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蹲在产房外男人有泪也轻弹了。
再后来，他抱着儿子，姿势笨拙又小心，小婴孩跟扰了美梦似的，毫不留情地大哭起来。
陆悍骁望着这张皱巴巴的、不给面子的小脸儿，眼睛一热，也要哭了。
父子对哭的画面，让陆家人实在无语。
陆悍骁扭头看向床上的周乔，可怜巴巴地说：“是儿子也就算了，乔乔，他怎么还长得这么丑啊？”
第一个不乐意的是陆老太，“小孩儿生出来都是这样，你那会子，比他还难看呢！”
陆悍骁把儿子丢给老宝贝们，眼不见为净，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婆去了。
当然，陆礼涵小朋友，十分争气地用事实打了他爹的脸。
百日宴上，宾客都夸赞：“太可爱了，眼大鼻挺，混血的吧？”
然后得出一致结论，“嗯！像妈妈！”
别别扭扭的陆悍骁，这才终于肯相信，他儿子，长得不是很丑。
而且，就在陆悍骁坚持“儿子难调教”这个观点一百年不动摇时，陆礼涵小朋友又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
虽是男孩儿，这娃却异常乖巧。
月子里几乎不用操心，除了吃喝拉撒，都是闭眼儿睡得可香甜。
周乔生完那会儿，正好是做毕业课设的关键时期，她能在出了月子后的一个月里，把论文按时按质地提交，就是陆礼涵“乖巧”的最好证明。
复大今年的毕业典礼，恰逢校友风云大会一块举办，周乔抱着孩子参加典礼，而陆悍骁作为荣誉校友也受邀在列。
周乔一身黑白相间的学位服，抱着奶胖的陆礼涵，几乎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走哪儿都有来看热闹的学弟学妹一块合影。
陆悍骁坐在贵宾席里，他在复大也算是口碑人物，时不时地与人谈笑风生。
他边上是07级的一位电子系同窗，聊天到一半，被不远处的热闹吸引了注意。
同窗笑着说：“现在的小师妹，一个比一个厉害了，学习家庭两不误，毕业了，孩子也大了。”
另一人好奇问：“哟，就是那个长头发、抱着娃的女生吧？
叫什么名儿？
莫不也是我们电子系的？”
“不是。”
俩人看向陆悍骁，问：“陆总认识啊？”
“认识。”
陆悍骁淡定又从容，“叫周乔，学金融的。”
同窗意外，“陆总和她很熟？”
“熟的。”
陆悍骁说，“她抱着的那孩子，小名儿叫陆等等——哦，是我儿子。”
介绍完之后，陆悍骁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背对着众人，陆悍骁的表情，是他三十一年人生里，最神采飞扬的一次。
现在想想，生儿子，也不是那么痛苦的嘛！
周乔毕业的时候，陆礼涵已经快一周岁，白天放在陆家老宅，下午下班后，周乔就顺道过来接他回家。
虽然辛苦，但也总算做到了家庭事业两不误。
陆家上下对陆礼涵呵护有加。
陆悍骁虽说不喜欢儿子，但到底是自己的血脉，父爱这种事挡也挡不住。
小家伙两岁多的时候，陆悍骁独自带他出去逛公园，结果逛到一半儿，小朋友说：“爸爸，我要拉啦。”
陆悍骁也不急，牵着他，“去洗手间。”
公园的洗手间在二十米远的地方，但小家伙站在原地，抱着爸爸的大腿嘟囔：“我忍不住了。”
“噜噜噜”的奇异声音从裤裆传来，陆礼涵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专注蓄力。
陆悍骁：“……”
他空着手出来，什么也没带，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爸爸，我拉完了。”
小家伙的奶音咬字不准，大眼睛十分无辜地望着他。
陆悍骁左看右看，除了地上的几片枯黄的树叶，什么也没有。
小家伙也看出了形势感人，想着自己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一裤裆的臭，委屈感顿升，于是瘪着嘴巴，眼见着马上要哭了。
陆悍骁突然脱起了外套，三两下的工夫，今年阿玛尼的早秋新款，就被他揉咸菜似的拽在手里，然后蹲下来，“别怕，爸爸帮你擦屁股。”
陆悍骁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道带有“味道”的难题，然后毫不留恋地把功成身退的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已入秋，起风时凉意不含糊。
没了外套的陆悍骁，捂着单薄的衬衣带儿子回了家。
他炫耀地向家人汇报了自己的丰功伟绩，本以为会得到“年度好爸爸”的夸奖，结果却被群嘲致死。
陆老爷子说：“铺张浪费！衣服不知道带回来洗干净吗？
咱们打仗那会儿，一件衣服是要穿十年的！”
陆老太太说：“哎哟，一看就是没带过孩子的人，出个门纸巾总是要带一包的吧！我们礼涵造孽哟！”
徐晨君冷笑：“我儿媳妇儿，怎么还没跟你提离婚啊？”
“……”
晚上，下班回来的周乔听说这件事后，一路笑着回到了自己家。
陆悍骁很受伤，进门就独坐在客厅里，一个人生闷气。
周乔给他泡了杯柠檬水，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走到背后，又轻轻抱住了他。
两人脸蛋蹭脸蛋，像是轻柔的羽毛在亲吻。
周乔把他搂紧了些，“我知道的，你是一个好父亲。”
陆悍骁一天的郁闷，瞬间被治愈了，他内心感慨：还是老婆好。
陆礼涵三岁的时候，已经成功晋升成“十万个为什么”。
最爱做的事儿，就是缠着陆悍骁问：“爸爸，为什么天会下雨？
为什么下完雨又要出太阳？”
这难不倒陆悍骁，他可自信地回答：“因为下雨啊，是一种自然现象……”
他有理有据地解释了一大段，然后挑眉看儿子，“明白了吧？”
陆礼涵摇摇头，“爸爸你说错了，之所以天空会下雨，是因为老天爷今天眼睛发炎，医生给他开了眼药水，但是他老婆手一抖，眼药水不小心点多啦，所以流出来就变成了雨。”
陆悍骁听得当场石化。
陆礼涵还挺老成地摇了摇头，做痛心疾首状，“爸爸，你连这都不知道，你还开公司呢。”
完了又问：“爸爸，那你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看上你吗？”
陆悍骁一听来了神，总算能够长长志气了！
“因为爸爸……”
刚说四个字，陆礼涵小朋友就接了话：“哇，原来爸爸你也知道是因为妈妈的善良啊。”
等等，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陆悍骁有点儿蒙，“善良？”
“对啊，因为妈妈的善良，不想让你孤独终老，毕竟小老头没有人陪，很可怜的。”
陆礼涵低下头，十分入戏，嘴里还念念有词，“太惨了，太惨了。”
陆悍骁犹如万箭穿心，刚摘下的手表都差点儿捏碎。
要不是眼前的小人儿跟周乔长得一模一样，他真会把他吊起来打屁墩儿。
陆悍骁寻思了半晌，阴沉着脸色问：“陆等等，这答案都是谁教你的？”
陆礼涵声音清脆：“清禾叔叔！”
陆悍骁：“……”
陈清禾不要脸！
晚上，陆悍骁把这事儿告诉了周乔，周乔眉开眼笑，“我就说呢，最近几次聚会，陈哥总是给礼涵上课。”
陆悍骁说：“我看他是欠吃朝天椒！”
“行了行了，脾气小点儿，陈哥对礼涵挺好的。”
虽然这是事实，陆悍骁还是心有芥蒂，这儿子兄弟，一个个都不靠谱，追溯根源，同性相斥是原罪啊！
犹如醍醐灌顶，陆悍骁陡然兴奋。
他赤脚下床，从后面搂住正在涂面霜的周乔，声音极尽温柔地说：“乔乔，咱们给礼涵造个伙伴吧。”
周乔脑子转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故作轻松，手却在颤抖，“万一又是个儿子呢？”
“没事，礼涵好乖，儿子也挺好。”
陆悍骁亲了亲她的侧脸，咬着她的耳垂小声说，“求你了，老婆。”
“我都三十四了，后半生都吊在你身上了，你这么年轻好看，我得把你套牢了。”
这理由让周乔失笑，问他：“我要是真走了，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飞去美国追我吗？”
陆悍骁的胳膊收紧，声音又低又重，一字一字道：“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周乔怔然，眼热，心也热，半晌才呢喃了三个字：“我也是。”
世上最缠绵的回应，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也是。
两人对视，眸子里全是彼此的模样，无须多言，爱人之间一眼就能看见百年。
缘分落地生了根，长出一棵姻缘树。
嘘，闭上眼睛，你听——
花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