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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枝独秀(下)
作者:MerlinCahrin      更新:2020-09-22 12:45      字数: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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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崛家尚德川家公主一事,如果不是顾忌物议,两位老中久世和安藤还真想支持。

    为啥呢?

    当然是因为直秀实力不俗。

    可这点两位老中久世和安藤是如何知晓的呢?

    说起来话就长了。

    安政七年(1860年)三月三日,也就是扶桑的上巳节,幕府大老井伊扫部头在樱田门外被刺身亡,当时局势几乎不可收拾——作为御三家的水户德川家,居然指使浪人谋害幕府执政,这不是要谋逆吗?这如果不处置,那幕府权威何在?

    但之前井伊借安政大狱剪除异己,大失人心,加上他死后彦根藩只剩下孤儿寡母,因此幕府各方以“大局为重”做借口,宣布大老井伊是急病而死,居然将此事掩盖住了。

    而在这其中纵横辟阖的,就是当时的外国御用取扱老中安藤信睦。

    但安藤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因此他很快请出了前老中久世广周——在当年的闰三月一日,因与井伊政见不和而辞职的久世重新担任了老中,并且在不久之后的四月二十八日升任老中首席。

    之后,久世、安藤联手掌握了幕府大政。

    其实,井伊、久世、安藤都是开国攘夷派:

    开国攘夷派的出现是从嘉永六年(1853年)黑船开始,以当时的老中首席阿部正弘为标志,他们认为“不可开无谋之兵端以亡人寿”,和齐昭一系的武力攘夷派立场对立。

    但开国攘夷派并非都与齐昭一系针锋相对,前有阿部、后有久世,都试图和武力攘夷派调和——他们只是不愿意贸然开战,但对休整武备却是积极支持的。

    其实,齐昭本人也并非是执意要兴兵攘夷,他只是对外态度特别强硬而已——“是战是和,宜早做决断”,这是齐昭的原话,他从来没说过非打不可。

    但普通人急眼了,都会“骂无好口打无好手”,何况是此时,身家性命、家族兴衰和是否得势可是直接关联的,因此两派争斗手段频出、日渐升级,新仇旧恨也积累得越来越多。

    尤其是,安政四年(1857年)六月,原本居中调和的阿部正弘暴病,之后他更是辞官彻底撂挑子了,开国攘夷和武力攘夷两派的争斗开始彻底失控。

    等到了安政五年(1858年)四月,开国派的井伊扫部头上任大老,双方开始正式决裂——井伊和齐昭都是刚愎自用的性格,按后世的话说,who怕who啊。

    但经过安政大狱(1858-1859年)和樱田门外之变(1860年)的洗礼后,双方高层都有悔意:

    虽然“刑不上大夫”,陪臣死伤不少但各个家主都没死,可幕府眼看就要四分五裂了;

    而且此时还有西洋人在一边虎视眈眈,同时京都小朝廷也上串下跳,连诸家外样大名也开始阴奉阳违。

    如果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定德川幕府可能会就此倾覆了,这可不行!

    因此,万延元年(1860年)四月以来,执政的久世开始调和两派的分歧。

    但天下人也不是完全非黑即白的,除了开国攘夷和武力攘夷两派,还有很多幕臣和大名都不声不响的,但这些人实力犹在,也不能忽略啊——此时扶桑风雨飘摇,首席老中久世当然要扩大自己的基本盘了。

    但无论小算盘怎么扒拉,久世也无法忽视箱馆奉行所,毕竟这是唯一真和西洋人交过手还战而胜之的。

    而且,直秀势力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很好,但其实幕府中枢早就对北地异常有所察觉了:

    这开发虾夷地,幕府一直想做啊,只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而已。但凭啥别人不行你直秀就可以,这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之处。

    最早觉察到不对的,当然是直秀的两个盟友,江川坦庵和小栗忠顺。

    但除此之外,幕臣里也不是没有警觉的,此人就是前勘定奉行兼海防挂川路圣谟。

    事情还有从安政三年(1856年)夏季说起:

    当时白

    主垦殖初见成效,移民日多,加上箱馆和白主的商业往来越来越频繁,再想瞒太困难了,直秀等人没办法,主动要求增加奉行所石高——主动暴露总比以后被幕府找茬强!

    奉行并江川英敏返回江户,奏请定白主表高三万石,当时就是勘定所奉行川路圣谟处理的。

    尽管白主账目“清楚”,可川路何许人也,幕府有名的干臣,他事后越琢磨越不对劲——为了抵御鲁西亚南下,箱馆奉行所是幕府大力投入的,可你一个野生的奉行所,凭啥能兴旺发达?

    于是他就要求幕府目付所进行追查。

    可现实世界是没有腾云驾雾的忍者的,白主又够偏僻,外人不好活动,因此几波隐者(密探)没查出啥秘密——能查出来才见鬼了,密贸易都在其它港口,产业都在丰原,白主一地就是个幌子而已。

    但隐者也不是毫无收获,他们反馈说,“白主有诸多西洋物品,当地町民说是从长崎买的。”

    可顺着这条线索就查不下去了,原因嘛,是长崎奉行所不配合啊:

    为了掩人耳目,直秀是通过长崎奉行小栗忠顺采购了相当一部分物品,可小栗是走的咸亨洋行的渠道,而咸亨洋行当时正和幕府做“以扶桑金换海外银”的大生意,这能让人随便查嘛!

    而且长崎奉行这上上下下都在贸易里分肥,谁知道目付所想查啥,因此能查也要想尽办法推辞啊,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目付所只知道白主确实从长崎买了兰物,但数量、价格都不清楚。

    其实,目付所要真想查,大目付写个批条也就是了,可是凭啥?

    目付所本来就是个容易得罪人的地方,没有上意或者过的去的理由,查两地的远国奉行,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么。

    因此,直秀都不知道,他无意中躲过了一场大劫。

    但安政四年(1857年)秋季,第一次白主之战爆发,鲁西亚在北地吃了个大亏,幕府又启动了对白主的秘密调查。

    但和上次一样,因为没有会影遁的忍者,所以还是没查出啥问题,结论嘛,就是“白主大搞西洋产业和奇装异服,且有移风易俗之嫌”。

    可这点事算个毛啊,最多是逾越之罪,和鲁西亚入侵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因此根本不被老中们放在眼里。

    结果隔年第二次白主之战爆发,这时主政的就是大老井伊扫部头了。

    井伊是个狠人,他发下话来:

    “这白主为啥强盛,巡见使和隐者搞不清楚就别回江户了。”

    啥事都怕较真啊,另外这次有正大光明的巡见使跟着,终于查出了直秀的“底细”——就算查不出来,编也要编一个给上官不是。

    “结党营私,阴蓄实力”,这就是最终的调查结果。

    具体嘛,就是白主大部分的人,都被直秀正大光明地收为崛家的家臣;而且当地全民皆兵,火器普及到每家每户。

    文书呈上后,大老井伊不怒反笑:

    “没有这点手段和城府,崛直秀也做不成事啊。”

    “非常人行非常事”,井伊对这句话很是认可,因此他得到调查结果后反而重用了直秀,让他回北地当箱馆奉行。

    其实井伊也没按啥好心,他是拿直秀顶缸,等过几年风平浪静了,他就会割直秀的韭菜。

    但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安政大狱越演越烈,加上安政六年(1859年)六月三港开埠,他就没工夫盯着直秀了。

    因此直到万延元年井伊就被刺身亡,幕府都没起过折腾箱馆的心思。

    但万延元年(1860年)四月,换成久世广周执掌幕政,等他粗略梳理完政局之后,他就对直秀和箱馆开始耿耿于怀——井伊自负才气,觉得能将直秀玩于股掌之间,可他明显玩陷了啊;而久世是诸葛一生唯谨慎的思路,他觉得箱馆有脱离控制的可能。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当年和历七月,直秀和堀利熙回江户述职,直接向幕府提出,以表高六万石开始纳年贡。

    按久世的想法,这明显是箱馆羽翼已丰了——他还真猜对了,北地实力就是不得不对外膨胀才想交钱买平安。

    但有句话叫智者多忧,久世广周觉得直秀既然小有实力了,那就不能轻动。

    这点他又猜对了,当时箱馆已经借演练做了总动员,如果直秀、堀利熙、江川英敏都不能做上箱馆奉行的位置,那说不好就要闹上一闹了。

    当时久世还特意试探了一把:

    表高六万石,按五公五民算,一年年贡是三万金,但久世让箱馆每年拿五万金出来,直秀和堀利熙居然答应了!

    而如果按五万金的年贡,箱馆就是十万石的领地。

    当然了,如今米价狂涨,真按米价算,箱馆得交更多,但箱馆不产米啊,因此年贡还是以一金一石米计算。

    当然了,幕府也不吃亏,箱馆将其折合成水产或者其它实物,反正定的价格让勘定所的人看了很是开心。

    久世以己度人,觉得箱馆恐怕十万石还打不住——这个猜测也是对的,即使除去关税、私挖的金矿和霍克森宝藏的尾款,1860年箱馆预计收入已达十四万天保小判金。而如果按万延小判算的话,更是高达将近五十万金!

    五十万金是什么概念呢?

    即使按如今高涨的米价计算,也相当于十万五千石左右,五公五民的话,那就是二十一万的领地——初步工业化就是这么厉害到没朋友!

    这个数目和久世心中估算的差不多。

    说实话,久世确实有些心动,但他之前毕竟做了多年的老中,何况如今又成了老中首席,这眼光和胸襟确实不同一般:

    直秀主动提议堀利熙接任箱馆奉行,说明目前此人并无割据之意;

    开办洋学所、扩大炼铁所经营,不考虑别有用心的话,这也是表示要和江户多加交流;

    而主动纳年贡,在如今洋货泛滥各领年贡都大幅下降的时刻,这也显得颇为忠心。

    因此,“结党营私,阴蓄实力”这个担心,在久世心中也有点淡化了——他和之前的大老井伊不谋而合,“没有这点手段和城府,崛直秀也做不成事啊。”

    但是,久世可不如井伊自信,他当时是真的准备答应直秀的要求,将直秀摁在江户,然后让箱馆目付堀利熙升任奉行,如此慢慢将北地正常化。

    但后来堀利熙在言语之中大大冲撞了老中安藤信睦,加上当时亚罗号战争激化,因此久世为稳妥起见,最终还是放直秀回了箱馆。

    但他也不是一点动作没有,在直秀离开江户前,他下了一步闲棋,“幕府中枢同意箱馆可大胆尝试各项西洋产业。”

    这就是一记香饵:

    既能让直秀把臧着掖着的好东西拿出来,好方便江户探察底细;同时,也能借鸡生蛋——只要有的,如果江户要箱馆可以不给么?不太可能吧,最多讨价还价就是了。

    而事实证明,“猫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久世这招还真搞出来不少好东西:

    当时直秀到江户述职时拿出的后膛鼻烟壶枪工艺不算的话,第二年,也就是文久元年(1861)秋季,箱馆特别给江户送来了一批军械、两条蒸汽小火轮和十辆西洋马车。

    虽然这些都要计算在当年的箱馆年贡份额之中,但幕府还是占了大便宜,因为有钱也买不到啊。再说了,收到之后,久世就派人到箱馆学习如何制造——他倒是能耐住性子,懂得不能杀鸡取卵。

    但这批货物,却部分暴露了箱馆的实力:

    军械倒还罢了,线膛炮幕府早就能仿制,只有后膛鼻烟壶枪有可观之处;

    但其中的小火轮虽然确实小,只有160扶桑石的排水量(约29吨),可这却是扶桑第一条自产的蒸汽船,因此分外引人瞩目。

    也正是从此时起,两位老中久世和安藤才正式将崛直秀当个人物来看待。

    但安藤做梦也没想到,对他个人来说,西洋马车才是最紧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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