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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章 旧人新醒(二)
作者:北渚以北      更新:2019-12-22 15:41      字数:6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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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猫眼睛眯起,右脚抬起又落下,踩住了那根草绳,王世新用力去拽绳子,却见那绳子那头的肥猫纹丝不动。两个实力才刚入门的散修,还不被橘猫放在眼里。

    李千山双手掐出诛妖诀,朝橘猫的头顶罩下。

    “死~!”李千山大喝一声,双手已经狠狠落了下来。

    橘猫怪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纵,竟将王世新带了个跟头,躲开了诛妖诀,又围着李千山的一条腿飞快绕了一圈,将右腿上的草绳缠上了李千山的脚腕。

    那王世新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再次扯动草绳,却将李千山扯倒,橘猫用牙咬开草绳,跳到李千山的胸口上,尾尖狠狠鞭在李千山的脸上,打出一道血痕。

    “你说你是不是找抽?!凭你这种程度的实力,就算使出诛妖诀也伤不得本座。丢人现眼!”

    王世新后悔不及,只得站在原地喊道:“尊驾停手!我二人认输,这夜魃交由你处置,我们这就离开。”

    橘猫冷笑两声:“刚才不是还要剥了我的皮卖钱吗?现在打不过又认怂。要不要脸!?”说完又在李千山脸上甩了一尾巴。

    “闹出命案来,让客栈知道了大家都不好善后,各退一步如何?”王世新半是威胁道。

    “不杀他也行。你把那夜魃带过来,看看还能不能活命。”橘猫命令道。

    王世新只好依言照办,走过去把满脸血迹的徐观拉起来,发现他气息微弱,似乎是要撑不住了。

    橘猫的尾尖在李千山脸颊和喉咙之间来回摩挲,仰望着夜空,蒙蒙的云气后面,一轮满月隐隐约约。

    “差点忘了,今天是阴历十五啊。”橘猫转头看着被王世新扶起来的徐观。

    夜魃在每个月的十五都要吸食人血,否则从亥时开始,直到次日寅时都会被饥渴,暴躁等负面情绪折磨着,除此之外,身体上也会遭受酷刑般的痛苦,头晕致幻,万蚁噬心。即使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都挨过了,也会因为未吸食到人血而变得虚弱,持续一个星期左右才会恢复正常体质,若是连续三个月不摄入人血,体质会明显退化且无法自动恢复,超过半年不摄入人血走路都要拄拐,还得是双拐,若是一年不摄入人血就可以躺在棺材里准备后事了。

    徐观身体半靠在王世新的身上,被带到橘猫近前,放在地上平躺着。

    橘猫打量着生机虚弱的徐观,心里想到若是今夜食不到人血,不用李千山二人动手,他自己就撑不到天明。

    躺在地上的徐观两眼迷离张开,遥遥的望着朦胧的圆月,语气虚弱道:“猫道友,予有话要说与你。”

    “你说。”橘猫好奇他是不是要说什么遗言。

    “今夜月圆,予既是夜魃之身,必渴求鲜血。”徐观叹了口气,继续道:“然予宁死不欲伤人性命。此亦予长眠之缘由。”

    “为什么?”橘猫以前也遇到过夜魃,全都是杀人吸血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宁可自己死也不杀人的夜魃。

    “因为予曾经为人。”徐观脸上浮现出的奇怪表情。

    “你……”橘猫知道有些夜魃不是生来就是夜魃,而是被夜魃咬伤感染,才成为夜魃。

    “予姓徐,名观,字博之。河北顺德人氏。自小熟读书经,研修八股,十九岁院试录科,二十二岁乡试中举,次年会试中会元,殿试曾蒙圣言垂问,予谈古论今,吐尽胸中所学,博得赐同进士出身。其时为大明万历年间。”徐观回忆着当年的荣光,终于露出笑容。科举高中,春风得意。

    这下轮到橘猫叹气,原来这个一身古代书生打扮的男子,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

    “予虽不愿杀人,但夜魃血脉中的天性却根深之极。嗜血欲望一旦涌出,天性击溃理智,予便无法自控。劳烦道友在予失去心智之时立即格杀,不必手软。”

    橘猫点头。夜魃在阴历十五夜里,吸血的欲望会相当强烈,这个欲望折磨着身体与精神,当承受不住的时候,精神崩溃,失去理智,就只剩下杀戮嗜血的原始欲望,成为一头动物。

    “只是……只是希望那一刻来得稍晚一些。”徐观嘴角苦涩。他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新时代,就又要死去。

    橘猫沉默着,李千山和王世新二人也不敢言语。都静静地守徐观,陪着他度过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间。

    月亮下的云气流动加速,不远处的树林中落叶乱舞着飘来,墓园里杂草倾斜压腰,耳畔有呼呼啸声,原来是起风了。

    一刻后,徐观挣扎着要起来,橘猫赶忙让王世新扶他。

    “劳驾送予回去。”徐观对王世新道,语气不再像耍狠动手那样愤然,他并没有恨王世新,尽管他有充足的理由。

    王世新扶上他往石棺走去,察觉到徐观的身体在发抖,很轻微很快速的抖着,脸色也有些难看,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王世新知道他就快压制不住了,自己亲手把他刨出来,再亲手把他送回去,真是讽刺。只愿再别横生枝节,把他早些埋了完事。这样想着,脚下速度又快了些。

    徐观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王世新心急也越走越快,走到半截,徐观却猛地张开嘴,露出一对尖利的犬牙,朝王世新脖子上咬过来!

    王世新反应也快,惊叫一声,抓住他的小臂,用力一甩把他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徐观撞向一座墓碑,却见他身体在半空中扭动两下,找到了平衡,在即将撞上墓碑的时候脚尖最先接触山石,然后才是整个脚底贴上去,双腿由伸直变成蜷缩,这一系列动作,卸去了砸向墓碑的大部分劲力,紧随着双腿又蹬直,像弹簧一样从墓碑上弹开,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王世新脸色瞬间就变了,刚刚这两下子,足以看出来徐观的实力,在意识不清和身体不佳的状态下,尚能保持对身体如此程度的控制,难以想象他曾经的实力有多么可怕。

    橘猫紧紧盯着徐观:能有这样的身手,这家伙以前绝对不简单!肯定不止是普通的中试书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橘猫开始好奇。

    徐观骨节脱臼的手臂垂在两侧,诡异的颤动,发出咔咔之声,竟然就这样接上了。

    回光返照般的,嗜血的天性将徐观剩余的体力和真气尽数激发出来,做着最后的挣扎,若在生机燃尽之前还喝不到人血,那他就真的化作一句枯骨了。

    他血红的眼睛扫视四周之后,目光并没有在橘猫和李千山的身体多做停留,而是盯上了王世新。

    王世新从衣服内侧摸出一张符,心里想着如果能顺利拿住徐观最好,如果拿不住,便只能想法子抽身遁走,至于李千山——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徐观像野兽一样朝王世新吼了一嗓子,露出两对尖锐的犬牙,四肢运力,朝王世新扑了过去。

    王世新两指夹住符,手腕一翻便将符甩了出去,整张符封向徐观面门,徐观不管不顾,挥拳朝符打去,拳符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符被打了个粉碎,徐观身体一顿,落在地上,瞬间又弹起,再次扑向王世新。

    王世新又取出一道符,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在了符上,黄色的符泛起微微的金芒。他拿着符朝徐观迎了过去。

    徐观依旧是干脆利落的一拳重重的打在符上,符晃了一下,金芒闪了闪,没有像之前那张碎掉,但王世新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徐观这边怪叫一声,跳开了。

    王世新将符拿在身前,不敢大意,徐观领教了符的威力,不敢再跟符硬碰,围着王世新转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死盯着他。

    橘猫改变了想法,不打算在徐观心智迷失之时杀掉他,而是想看看这个徐观到底什么来头。正好借王世新来试徐观,它卧在李千山的胸口上不动,静静观察着。

    徐观只想赶快杀掉眼前这个人,喝了他的血,粘稠的,温热的血,想着想着,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他灵活快速地围着王世新绕圈,不时地冲上去打上几拳,或踢上几脚,王世新被他逼得一边用符掩护,一边不停地狼狈躲闪,不知不觉地被逼近了旁边的小树林。

    橘猫尾尖一挑,大声道:“别进去!”

    徐观忽然暴起,朝王世新撞过去,王世新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后退几步进了小树林。

    徐观跳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一蹬脚又跳到第二棵树上,王世新慌忙抬头,惊骇地看着头顶上的徐观,把符举起来护在头顶就往树林外跑。徐观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拎起来把他扔进了小树林深处。

    橘猫暗呼不好,急忙跟了上去,李千山腾地一下坐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王世新被徐观扔进小树林,只听见头顶上嗖嗖的声音,抬头上看,徐观的身形像一道黑影,在树与树之间来回交错跳跃,没了动静,不知他的本身到底藏在哪里。

    王世新不敢妄动,大声喊道:“尊驾救我!”

    橘猫进了树林,蹲在一个树杈上,表情有点凝重。

    将战斗意识融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练就的如同野兽的本能一般,还有夜魃特有的超强平衡感,灵活的三维活动能力,敌人所面对的几乎是360度无死角攻击,若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单独跟徐观对上,也未必胜得了他。

    橘猫沉默着,收了气息,也藏住身形。

    林子里静悄悄的,偶有几缕微风吹过,叶子抖动发出互相摩挲的沙沙声。

    半晌,头顶上的某处忽然有了动静,徐观直直地朝王世新扑下来,王世新立刻大叫着,朝树林外跑去。

    橘猫等的就是这个,尾尖一甩,一道风刃射出,徐观在半空中躲闪不开,只好双臂护在身前,硬接了这一下。

    风刃击中,徐观被打出去,后背撞在树干上,立刻反手抓着树干,朝上爬去。橘猫已经来到他的头顶,朝他跳下来,重重地落在他肩膀上,将他压了下去。

    “封他行动!”橘猫大喊。

    刚刚要离开小树林的王世新回头看到正在下落的徐观和橘猫,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符朝徐观甩了过去,徐观见符飞来,抬拳就要打,却被橘猫尾巴狠狠地鞭在手肘关节处,拳头一偏。符正正盖住了他的面门,徐观身体一滞,直挺挺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橘猫四肢一曲,轻巧地落在地上,绕着徐观转了一圈,啧啧两声,对王世新道:“虽然你本事不怎样,这符倒是挺管用。”

    王世新苦笑:“其他符都是我自己画的,唯独这张符伏魔符是我千辛万苦求来保命用的。”

    “原来如此。”橘猫仔细端详着贴在徐观脸上的伏魔符,说:“过了今夜就揭下来还你。”

    “这符只能用一次。”王世新走到近前,惋惜道:“尊驾发现符上的金芒暗淡了些吗?等金芒完全消失这张符就废了。”

    “金芒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小时。”

    “你刚刚不是还有根草绳挺不错的。借本座一用?”橘猫厚着脸皮。

    “这……”王世新想拒绝,又不敢。

    “借完就还。之前摩擦也不追究了,再加本座欠你一个人情。”橘猫怕自己的人情不值钱,又补充道:“本座黄粱,修行到现在算算也有一百七十多年了,建国前就成精的哦。修行期间也交了不少同道,以后你行走江湖报我的名字,但凡是认识的,都会给个面子。”

    “那多谢前辈了。”王世新没想到因祸得福,屁颠地去取刚刚因打斗掉在墓园里的绳子。他来到这边不见李千山的踪影,心凉一下,也就捡起绳子回小树林了。

    王世新一边往徐观身上套绳子,一边问道:“敢问前辈为何如此在意这头夜魃。并非我心狠手辣,这种吸血怪物靠食人血生存,被咬之人还会被感染成一样的怪物,实在是有违天理,若非客栈有意维持各个势力的平衡,这种怪物早被咱正道众人灭族了。此时控住了他,直接杀了不更省事?”

    “普通的夜魃可没他这本事。”橘猫用尾巴尖挑开徐观破烂的长袍,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新伤旧伤夹杂着藏在袍下。

    “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打斗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王世新看着徐观的遍布伤痕的身体,感叹道。

    “而且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夜魃。”橘猫叹口气,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本身为人却被感染成敌方英雄。

    “只能等他清醒再问了。”王世新坐在地上,方才那阵打斗他又惧又累,此时已经没有气力了。

    躺在地上的徐观忽然抽动一下,橘猫和王世新同时一惊。

    “这都压不住他?!”王世新大骇。

    “你这符莫不是个假的?”橘猫的尾巴接连摆动,点住了徐观的几处大穴。

    “不可能!画这符的前辈道行高深的很。”

    “哪个画的?”

    “我不能说。”

    “还有没有别的符了?”

    “刚不说了,别的符都是我自己画的。”

    “是符就行,全贴上。”

    王世新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堆符,粗略数来大概有个三五十张,他沾了口水就往徐观身上贴。

    “哎!你不再喷口血?”橘猫抬起爪子,“我看你喷血挺管用的。”

    “这么多符,我把自己喷死也喷不过来啊。”王世新为难道。

    “那你好歹喷个一二十张,我怕压他不住。”

    “唉。”王世新叹口气,咬破舌尖又喷了三张,分别贴在徐观的胸前和两个肩膀上,剩下的符则沾着带血的口水,贴了上去,徐观浑身上下被贴的满满当当。

    贴完后一人一猫才长出口气,坐了下来。

    徐观被草绳牢牢捆住,身体贴满了黄色道符,安静地躺在杂草枯叶间,长袍破烂露出大片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正缓缓的干瘪下去,变得枯瘦,颜色也由白皙变得又黑又黄。

    “这……”王世新瞪大了眼睛。

    “他终归还是熬不今夜。”橘猫叹口气,之前徐观爆发出来的实力只是回光返照,片刻的战斗恐怕耗尽了他仅余的生机。

    “他以前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王世新说着心里话。

    “真的可惜。”橘猫有些惋惜。

    徐观的脸颊塌陷下去,像枯掉的干尸,肌肤皱巴巴的,似是硌手的树皮。

    “四百年前的厉害人物啊。徐观,当时他一定名声很大。”王世新感慨着,仿佛说着悼词。“当时夜幕世界的大人物里有这号人吗?”

    “每个时代都有大人物,多了去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名字传下来。”橘猫对夜幕世界的了解要比王世新多些,“不过当时确实有件大事,巫妖后裔莫名其妙的发动争斗,客栈合正道众人与之力战,不少暗处势力浑水摸鱼争逐利益,那段时间可真是群魔乱舞。

    不少高手在那场乱斗中陨落,排得上名的人物有巫妖族的一个护法,七个大巫,道教的乘风真人,客栈的天字铁卫五名,地字铁卫十二名,玄字铁卫数十名,还有两名已臻化境的武道家,其他势力也各有折损。”

    “夜魃一族也参与了那场战斗吧。”王世新猜测。

    橘猫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守夜人就是那时候断了传承,时任守夜人的那位离奇失踪了。”

    守夜人,顾名思义是守在暗处监视夜幕世界的人,夜幕世界中的任何个体,或势力有过分的举动,如祸害人类世界,搅乱社会安定,或者各势力直接发生争斗导致天下动荡,守夜人都会出手干预。守夜人的职责就是维护社会的安定。如此沉重的职责也就要求了担任之人必须拥有极为强悍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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