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追踪芯片的手术很复杂，得边做手术边改芯片程序。好在手术不大，流放区出来的还有位医生，能给皮皮做个助手。

    手术不能用麻药，修改程序的时候，需要全程观察每个步骤牵动神经的反应。

    手术还没开始，皮皮神经就绷得僵直，捏着手术刀不敢下手。

    真要把池慕酒给做坏了，谁能镇得住这帮流放犯，谁来配合云歌开机甲逃亡，谁来付她三百五十克纳米可塑材料的机甲改装费用，这一路亡命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

    “鹿小姐，手术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尴尬反应？你提前预告一下，免得我中途出糗还笑出声来，那得多不体面。”池慕酒故意玩笑，想要缓和一下皮皮的紧张情绪。

    “不会。会有各个部位的痛感反应，我会提醒你的。”皮皮的手指，在手术刀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助理医生看见她往手术刀上喷了七八遍酒精，手术刀都滴水了，她还没舍得下手。“可以换个人来做小白鼠吗？”

    云歌的金属球在C009上开机甲，用的操纵网，却跟拼装重甲是同一个——机甲核幺鸡的操纵网。幺鸡的操纵网同时覆盖着两架机甲，金属球跑去C009上待着，不过是装模作样。他故意放池慕酒回来，给皮皮做小白鼠的。

    一听皮皮说要换“小白鼠”，云歌就不乐意了。他幽灵附体式的，突然用重甲上的音响“隔空”喊话：“鹿小姐，这是太空战场。我们在逃亡路上，随时可能遇上伏击，没几个小时给你做手术，赶紧把赤霄先生的芯片取掉，让他去开机甲。”

    助理医生站在手术台前，抹了一把凉汗，结结实实地心痛了一回执政官。不打麻醉剂的手术，做完就得上战场，这还是人干的活儿吗？

    云歌都这么说了，就算是公报私仇，皮皮也没理由反驳，终于开始“解剖”她的小白鼠了……

    “左眼睛有什么感觉？”

    “眼底很痛，能看到很多幻象，马赛克……嘶，酸痛，流泪。”

    “反应正常。我在改写程序，坚持一下。”

    “不是说没有尴尬反应的吗？”

    “这个不尴尬啊。”

    “你把一老爷们儿程序改写哭了，还不尴尬……”

    “……”皮皮敲着键盘，自己都笑了。“别笑啊。否则，你的视觉神经会受损的，能否恢复我不知道。”

    机甲音响里，云歌的声音说：“鹿小姐，你能否给他改改智商，改情商也行。”

    皮皮写着程序，往音响方向瞪了一眼：“把芯片换给你装上。拆卸下来的时候，我可以尝试帮你改改情商。”

    云歌的声音在音响嘟哝两句：“胳膊肘往哪儿拐，当真系统不是亲生的？”

    皮皮：“……”

    池慕酒：“……”

    助理医生：“……”

    皮皮直想问，我家系统是用来冷场的吗？

    四十分钟后，拆卸芯片的手术结束了。

    云歌真是一分钟都没给池慕酒留下。医疗机器人过来给他缝合伤口，云歌就从操纵网里撤了出来，硬把两架机甲全都交给了池慕酒。

    池慕酒还趴在医疗舱里，就开着两架机甲一路跃迁，往涂山星方向过去。

    “赤霄先生，你的伤口还需要愈合，多休息为好。”助理医生想喊住从医疗舱里翻身下来的池慕酒。

    池慕酒拎起外套，起身就往外走，还留下句匪夷所思又很“神经质”的壮志豪言：“吾不战，诸神将亡，是以生死不可当。开机甲而已，用脑电波又不用伤口，担心什么？我去开机甲，正好检验一下鹿小姐的医疗技术，给芯片拆卸手术正个名。”

    皮皮以为程序写错了，把执政官的正经劲儿，同芯片一并卸载了。她不知道，那句“吾不战，诸神将亡，是以生死不可当”，是羽弗云歌在圣维亚军校念书时的至理名言。

    云歌说那句话时，还是一熊孩子，还没在远征路上一战成名。史书不收熊孩子语录，如今记得他话原句的，也只有池慕酒了。身为反派BOSS，正史记载的生平事迹都有删有减，校园名言更不会录入史册。

    云歌那时年少轻狂，说话不知天高地厚，这会儿被老师连花带盆地端出来晒，比走T台还秀。操纵网已经交给池慕酒了，云歌没拿机甲音响发飙，皮皮内视角度都能看到他脸色时绿时黑的。

    “那句话，是你说的吗？”皮皮仿佛看见了少年时、意气勃发的羽弗云歌。她唇角抿着几许笑意，问他“就是赤霄先生说的那句‘吾不战，诸神将亡……’”

    “做你的手术，干你的活儿，还嫌不够乱吗？”云歌嗔怒一声，又把皮皮给屏蔽了。

    皮皮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语状，埋头写她的芯片程序。

    布朗热将军亲征的星舰上。

    宇宙之眼的大屏幕上，聚在一起的小红点突然消失了一枚，左边弹出一张照片——赤霄。系统警告：“追踪芯片遭遇拆卸，无法正常监视流放人员。”

    正跟下属视频会议的布朗热将军，蓦地回头望向大屏幕，不可思议的眼神震惊到了极致，他沙哑的声音讯问秘书：“那架拼装的太空重甲，是什么人弄进流放区的？除了三号流放区那帮土匪，机甲上还有什么人？”

    流放人员的底细，管控局都很清楚。活着逃亡出来那名医生，技术还达不到拆卸追踪芯片的级别。否则，三号流放区的那帮真土匪，早就将他供上神坛了。

    手术做得漂亮，不一定可以拆卸追踪芯片。芯片的每个链接点，都挂在脊柱神经上的，不会改写程序，稍不留神就能把手术做成高位截瘫。

    如果真有这样的技术人员，帮助流放人员叛逃，不得是管控局的大麻烦？

    秘书也是一脸茫然，苦瓜脸回答布朗热将军：“那架太空重甲，是突然从山坳里冒出来的。属下亲自查过卫星照片，机甲出现的地方有地震痕迹。地震第二天清晨，机甲就从地下冒出来了。很可能，是同那架格斗机甲一起埋在流放区的，之前没人知道。”

    布朗热将军冷得掉冰渣儿的眼神光，恨不得把身旁这位秘书给削了。

    秘书咽了咽口水，军姿立正，后背挺得僵直。他咬紧牙关，想了足足三分钟，想不出别的解释来，只能低头认错，等将军处决。

    布朗热将军沉沉地叹了口气，牙缝里挤出两字来：“废物”。骂完，他转身坐上会议桌，跟桌前围坐一圈的军官们的虚影接着开会：“全体注意，放弃涂山星的围剿计划，集体潜伏。务必逮捕拼装重甲上那两名医生……”

    站在将军身旁的秘书，收到一条总部邮件，点开后一脸难色。他为难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凑到布朗热将军耳后，跟他简述了一遍邮件内容。

    这回，轮到布朗热将军脸色不好看了。他在个人终端上点开那封邮件，读完后，关掉了跟军官们通讯的视频，问身旁那位秘书：“珊莎的辞职信，有没有递到总部？”

    “秘书长没有提交辞职信。”那位秘书，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姿态。

    “解聘珊莎·史密斯。”布朗热将军，命令秘书当面给总部提交解聘申请。“理由：珊莎·史密斯以休假为借口，拒绝陪同布朗热少将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