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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砗磲
作者:尹经纬      更新:2019-12-15 08:13      字数:3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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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瀛山常说自己从小泡在海里,浮游潜水如履平地,如同是没长尾巴的鱼,此言并非自吹自擂,除了游得快潜得深,张瀛山的眼睛也与常人不同——角膜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眼翳。

    一般来讲,海水中盐的浓度会高于人体体液中盐的浓度,要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睁着眼在水下长时间活动,眼睛必然会有所损伤,在早年间也没有泳镜一说,潜水采珠捞贝全都是耗损人的买卖,没几个人愿意做。

    可是张瀛山天生体质异于常人,眼睛在眼翳的保护下不受海水侵扰,在水中目力惊人,加上在水下身手矫健,丝毫不逊于平地。

    但此时黑灯瞎火的,自己又对水下的情况又一无所知,茫茫汪洋中去寻一颗老蚌,无异于大海捞针,张瀛山心里也难免有些打鼓。

    此时虽然已经时至夜半,但好在明月高悬,斗大的月亮如同是悬挂在头顶的高倍探照灯,虽说不比白天时清晰可辨,却足以视物。

    砗磲海蚌之属,每逢月圆之夜,都会悄悄上浮靠近水面,张开蚌壳对月吐纳,以吸收月华之精来滋养内丹。

    早在江浙地区有一出蚌精戏书生的戏曲,说的就是古有一书生,半夜孤枕难眠,自己拿着扇子一步三摇到湖边散步,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不远的一颗大槐树下站着一位青衣女子,

    这姑娘头戴明珠、秋水剪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千娇百媚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二人两眼一对,便好比是腊月里的萝卜——动了心了,

    从此,书生便夜夜与那青衣女子弹唱歌舞,过了有一两个月的光景,单有一节,两月以来无论书生如何哀求,那女子却一直百般推诿,迟迟不肯委身于他,

    架不住书生的软磨硬泡,这天女子附耳告诉他,并非自己不情愿,只不过无名无分害怕被他人耻笑。

    “不如这样,今夜十五月圆之夜,我驾船到湖心等你,你我二人在湖心野和岂不美哉?”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色胆包天的书生果然依照吩咐如约而至,驾船来到了湖中,

    可左等右等,迟迟瞧不见姑娘的影子。

    书生心灰意冷,抄起船桨打算驾船返回,

    就在这时,湖底突然精光一闪,湖心猛然间掀起巨浪,一只青绿色的老蚌破水而出,书生当即愣在当场、犹如僵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老蚌一口吸入蚌壳之中。

    直到多年之后,天下大旱,湖水干涸,青蚌搁浅而死,三伏天暴晒之下,恶臭随风飘出十里有余,使人三日不敢近前。

    等到气味散尽众人上前撬开蚌壳一看,只见腐烂的蚌肉中,含着一颗牛眼大小的珍珠和几副成年男子的骨架,

    如此硕大的珍珠稀世罕见,只可惜藏于腐质中太久,精光已失,不可复得。

    今夜也恰逢农历十五,半空中的月亮大得吓人,张瀛山料想这海中的千年砗磲也不会藏匿得太深,必定会借机浮出海底对月吐纳,来滋养体内的赤璇珠。

    虽说月光穿透了海面,但也不过只能照几米深罢了,低头一看,海底仍是一片幽深昏暗的所在,好像墨汁一样在水中晕染开来,向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漆黑的海水如同深海中的怪物张开深渊巨口,要将人吸入海底一般。

    张瀛山感觉有一座大山不知何时悄悄的压在了背后,不由地心慌起来,人身处黑暗的环境中难免会紧张害怕,感觉没有安全感,这是刻在基因里对未知的本能恐惧,是人骨子里的东西。

    好在此时抬头尚且能看到月光,张瀛山心里这才稍稍有些安慰,此时水温好像已经越来越热了,冲得人头脑发胀。

    张瀛山不敢有丝毫懈怠,用猪脬换了口气,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向前游动、慢慢搜寻。

    猛然间——

    只觉得左前方有一只灰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张瀛山精神一震,四肢发力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游到近前定睛一看,眼前一只巨蚌大如小山,贝壳略呈三角形,壳顶弯曲,壳缘呈波形锯齿状,表面呈灰色极为粗糙,上有数条深沟,像是被车轮辗压过的沟壑,若不是那千年砗磲,又还能是何物?

    按说砗磲之属,一般多生长于热带海域的珊瑚礁内,胶东海域属黄渤海域,怎会生有此物?

    海洋中的海水受到风力、温度和盐度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会沿着一定途径的进行大规模流动,如果流出的水温比到达海区的水温高,便称之为暖流;若流出的水温比到达海区的水温低,便称为寒流。

    在东海的东北部海域,有支北向、东北向的海流,通过朝鲜海峡东、西水道进入日本海,称做对马暖流。

    对马暖流向东的一个分支在济州岛的西南方伸入黄海,变成黄海暖流,它大致沿黄海槽向北流动,带来高盐和高温的水文条件,众多热带的海洋生物因此得活。

    张瀛山本以为这次行动一波三折,要想找到砗磲并非易事,在水下难免会经历一场恶战,可没成想踏破铁无觅处,

    如今砗磲就在眼前,张瀛山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不由伸手去触摸砗磲的甲壳,一股厚重雄浑之感不禁油然而生,此物跨越千年,要拔了它的翎毛还真是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凡事物极必反,此番只是取了它体内的珠子又并非伤它性命,自己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找到砗磲事情便明朗了许多,此时只要取下锦囊,再想办法让这老蚌开口,使一招偷梁换柱,用“月霂”换出赤璇珠即大功告成,向后胶东海湾再无隐患。

    张瀛山唯恐老蚌趁自己返回船上取回“月霂”的当口借机遁逃,再也无处可寻,有心一不做二不休,抽出分水刀,索性用刀把的锤击块将蚌壳击碎,来一个杀蚌取珠,

    可转念又一想,万万不可如此,依照徐谱所言,砗磲体内的赤璇珠乃是天下至阴之物,眼下取了砗磲的性命易如反掌,可必然会导致海底阴阳失衡,海中阴气下沉阳气倒灌,到时候引得山崩海啸,那可真就通了大篓子了。

    想到此节,张瀛山索性双手握住腰间的绳头,朝两边用力一拉,绳结应声而开,

    手拿着绳子头,绕着比磨盘还大的砗磲上上下下游了几个来回,给它来了个五花大绑,防止它趁机遁逃,

    刚刚绑结实,还没来得及撒手,就感觉手中的绳索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张瀛山心里一惊,

    “莫非此物真有灵性,知道自己被绳子缚住,性命朝不保夕,要作势求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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