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迷宫之城

    官户之地上，最大的宅子可数孔方的迷宫城了，之所以称之为迷宫城，是因为孔方宅邸依山而建，大得连通了一山之隔的堕天之城。据说，孔方宅就像是个巨大的迷宫，盘旋在山脚的走廊就是迷宫城最最精华之处，就算是长期在内的仆从，几年下来也根本找不到出路。

    走廊的两边是多达999间的一模一样的小屋，每间屋里除了进门墙上的画卷不同之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当然，这999幅画作几乎全是名家孤品，甚至有些价值连城。然而孔方却慷慨的将这999间房子分给了仆人或者是两地的随从，据说连迷宫城扫地的小厮，也是能住上的，而孔方让他们住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让他们从正门画卷的正厅内出入，所以即使几乎每间房子都住了人，可从走廊上看还是干干净净的。当然，这乱七八糟的走廊任是谁走也头痛的，所以他们这些仆从走的都是房间内连通的地下通道，便只有身份显贵的人才能走迷宫走廊。

    当然，这其中也算了李弃一个，此时的李弃不知有多兴奋，照夜所说，那孔方定是个俊到天边儿去的美男子，能给这般好看的人画画，李弃在轿子里就会笑得乐出声来，这种得意劲儿让李弃直到迷宫之城里还飘飘然然，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侍者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绕着，满心想着这个**倜傥的孔方。

    金乌里，孔方早已等候在内，那是一间充满着奇异味道的房间，味香味不浓，却淡淡地充斥着华丽的厅堂，对面是一面画着白狐的大屏风纱帐，屏风后有一张塌，一个半卧的人影浅浅地印在屏风上，李弃隐约见到床榻上人白白的发梢，自打李弃进来，这人就不停地吸着足足三尺长的烟管，喷云吐雾地几乎想把这巨大的屋子变做幻境。

    李弃暗暗觉得有些不妙，不过她也不知是哪里不对，看对面的人的来头，李弃觉得他是不是孔方的父亲就是孔方的爷爷来着。

    “欢迎光临，在下荣幸之至……”对面的人发话了，听声一点也不老，还略有一丝飘忽神秘地感觉，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好听，就是有些沙哑。

    “孔方呢？怎么会是你出来？即然是他跟我签的契约，你叫你儿子或孙子孔方来见我吧。”李弃不想和他多废话什么，只是问道。

    “在下孔方。”

    当李弃听到了着四个字，简直是五雷轰顶，全身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她冲到了屏风后，想把孔方看个明白：

    那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衣服的男子，脸上总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像是带着一张面具一般，他长相很普通，个子偏矮，虽然看脸蛋并不老，可却顶着一头白色的头发，颜色怪异得像狐狸毛，他的长相根本没有夜形容的那般出彩，甚至连好看也谈不上，这样的老男人李弃看着心中只有恶心的份儿。

    “你……”李弃再也没法说下去了，随后愣愣地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难道在下长得太英俊了，你感动得哭了。”

    李弃大哭起来，夜太不知廉耻了！连自己也骗，什么年轻漂亮，什么皇子般的高贵气质，什么自己见到了也会心动，原来夜就是想把自己卖给眼前这个老头子的！

    “在下不会哄人，你慢慢哭，哭完再讲话……”见李弃哭个没完，孔方也不急，继续拿着烟斗吞云吐雾，他不是在吸烟，而是在吸香，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弃哭，居然还说她哭得丑，就像是看戏一样，李弃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李弃心想这人不是嫌他丑吗？怎么死盯着自己看烦不烦，想想更加生气，于是李弃停止了哭泣，对着孔方吼道：“快，你把那个漂亮的孔方还给我，我要见他不是要见你，呜呜……”李弃扯着孔方的袖子又哭了起来，现在李弃太后悔了，自己当时怎么就傻到相信一个瞎子的话。

    “是你爹把我错看得这么漂亮的，怎如今你倒怪起在下来？”孔方笑道。

    “你这不要脸的男人！”李弃骂道，转身便想走，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家打死夜去。

    “莫走莫走。”孔方说着拦住了李弃，奸笑地说道：“你可是跟我签了契约了，得给我画画的。”

    “休想！”

    孔方又笑了，掏出契约，指了指，道：“那你可要陪我500两黄金呢？”

    “你这是敲诈！”李弃骂道，心想当时怎么兴奋过头忘记了看契约的内容了，不过没关系，不就是500两黄金吗？她叫夜回水银洞天，随便拿出一个宝贝都能把眼前的老奸商给压死！于是李弃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然而这里是大名鼎鼎的迷宫城，气呼呼的李弃只能像个蒙头苍蝇一般乱窜。

    “你真的很笨，即使是迷路的也很少有人走到这里来！”孔方似乎有心不告诉李弃出路，他只是看戏一般的跟着李弃，时不时还朝李弃泼泼冷水。

    “闭嘴！”越是想出却越是出不去，李弃心中凌乱，不停地关注着每一间房子的画卷，感觉告诉自己这些不同的画像才是出了孔方大宅的秘密，可是现在气急败坏的李弃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廊上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即使是屋里也无人居住之时，却见走廊尽头小屋里的画卷上，一个陌生的少年，用右手枕着自己的脑袋酣然睡去，半闭半睁的妙目中透着一丝清高，李弃明明不认识这个男子，可从他的眼神里，李弃似乎想起了很多很多，一时之间，李弃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她恨不得多看这个画像一眼，就好像自己好早好早以前就认识画中人一般。

    “好漂亮的人，好美的画，线条流畅，可其中又蕴含着一丝悲哀与犹豫，整幅画是在告别什么，又好像在怀念什么，好，真是好作品！”李弃看着这副写意小像由衷地赞美道，“迷宫城里的999幅据说都是好宝贝，所以这一定是方芝林的大作。”

    方芝林可是近些年最有名的大家，他的写意和浩瀚的工笔是并驾齐驱的，据说他画的几乎都是山水，唯一的人物画就是修罗的儿子风吴月暗的小像，据说当年修罗大帝想招募他作宫廷画师，请进宫来却被心高气傲的方芝林一口回绝，他说他只活在天地中，画天地灵物，然而当他告辞走过风吴月暗的书斋时，却见那个犹如尤物般的男孩子悍然睡去，一时兴致大起，挥墨画下，据方芝林自己说，他在风吴月暗的眼里看到了天地之气。

    既然李弃的本事出自浩瀚之手，故而回到了人间以后，和浩瀚并驾齐驱的方芝林的故事自是略有耳闻，如今看到传说中的神来之笔，李弃自是兴奋异常，更何况这里面的人李弃看着就是那么心动。

    “破画一幅，有什么可看的。”孔方浑不在意地说道，可他的眼神却凝视着房中之人，思绪似乎回到了很远很远。

    “暴殄天物！”李弃白了一眼孔方，不屑地说道，“这副巨作给你欣赏简直是浪费！”

    “行行行，你喜欢就拿去拿去。”孔方心不在焉地说道。

    “真的？”见孔方如此大方，李弃兴奋地扑到了画像的跟前。

    “不过，你得当在下的画师，画什么都随在下！”孔方狡诈的一笑。

    “你！”李弃狠狠滴瞪了孔方一眼，说实话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做作的男人，可是李弃对这幅画却是欲罢不能，权衡之下，李弃把心一横，道，“好，算你狠，不过，你要给我讲那画中人的故事！”

    孔方摇摇头，道：“一个死人的故事，有什么可听的。”

    “死人，死人的故事才好听呢！”风吴月暗的死李弃便是早已知晓，然而即使是个死人，李弃却也愿意多听听他的故事，甚至是多看这幅画一眼。

    “他是狐妖和修罗大帝的儿子。”孔方平静地看了李弃一眼，淡淡地说道，“那时的风僭越偶然爱上了狐狸精吴妖，吴妖不顾家人反对便随着风僭越私奔了，在皇宫里，吴妖顺利的生下了儿子风吴月暗，成为了皇妃，然而此时花心的风僭越已经不爱吴妖了，吴妖不敢回去，因为她是妖，见到自己宿命的爱人，就算没有和爱人结合，这辈子都不会改的，他们宁可就怀着对爱人的心孤独过上一辈子，再也不会碰任何异性！所以即使吴妖很失望，可她依然守候在皇宫之中，每日呆在宫中以泪洗面，然而失去宿命的吴妖，最后郁郁而死了。”

    “好可怜，难道，风吴月暗也会这样吗？”李弃呆呆地望着画中的风吴月暗，也许有一天，他也会背负着跟他母亲一样的命运，想到了这里，李弃柔情大起。

    “其实，这一切已经都无所谓了，因为风吴月暗已经死了！”孔方诺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母亲的死去，让月暗深受打击，他痛恨自己无情的父亲，最终，月暗离开了皇宫，到处流浪——”

    “之后呢？流浪的月暗之后呢？”李弃见孔方不讲了，于是继续追问道。

    “后来就死了，死在了江湖的尔虞我诈之中，一个深处宫中不谙世事的皇子，出去了，便是犹如在暴风雨中花朵，自是凋谢了。”孔方似乎不想在说下去了。

    “好可怜的人！好可怜的画！我怎么舍得让它呆在这个铜臭的地方！”李弃听罢柔情大起，连忙将画像从墙上摘下，紧抱在了怀里。

    “你？！真打算为了这个破画就当了我的画师！”孔方鄙夷地说道。

    “当然，我一言九鼎，决不食言！”李弃绝决地说道。

    “好，那在下告诉你一个秘密。”却见孔方得意地一笑，然后不怀好意地说道，“其实，这是赝品，是在下临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