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地只孔方

    看见李弃就这么走了，黄太阳很是诧异，就这么放自己一马了吗？

    然而，放过自己又能怎样，没有了长生不老药，自己早晚还是个死字，不对，应该说早在千年以前，自己已经死了。那么，注定是要死的，为何还要苟活，有时候，黄太阳觉得自己太不像一个男人了，贪生怕死，不敢承担，或许，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而不是这般靠女人庇护，靠女人养活自己吧。想起来，黄太阳颇有些羡慕李弃，她何尝不是贪生怕死，何尝不是受父亲庇护，可是从来不会有人指责这样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妥。或许，男女之间，本来就是有别的。

    又是一天天明，人啊，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这辈子，也在睁眼闭眼间一辈子就过去了，清晨的雾气很浓很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更像是天方域的雾气，裹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是显得那么飘渺朦胧。远处的雾气中，恍惚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他踱着步子走进了黄太阳的小屋，邓迟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那种死亡的气息，或许，这个人就是来结束自己生命的鬼官，躲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了吗？

    “在下孔方！”

    这是一个行为和样貌好不比配的男子，明明长着一副年轻稚嫩的俊朗模样，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和年龄很不相称的老成，这个早已停止了生长的男人此下却对自己作揖的手势，居然是左手握拳右手包于其上的吊丧“凶拜”，而仅仅这一拜，就让黄太阳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是鬼官吧，何必行此大礼呢？”黄太阳冷静地孔方造作的作揖，心中很明白其实他的“凶拜”，他分明想用这个大礼暗示要让自己下地狱吧。

    “假如此时在下不行了这个大礼，恐怕便是永远也没机会行了。”孔方仔细地大量着黄太阳，而脸上依然挂着他面具似的微笑，再次之前，孔方一直想象这个几乎跟昼夜大帝齐名的黄太阳应该是什么样的，是传说中的高大伟岸，还是李弃嘴下邋遢草稿的男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赫赫有名的黄太阳即使衰老邋遢，但骨子里却透着一种优雅，一种女人般妩媚的姿态，这让孔方突然有种超脱的感觉，似乎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是不是投错胎了，或许，他当个女人或者更好。

    “此话怎讲？”黄太阳明知故问道，眼前的孔方明明是这么客气，可骨子里却有种咄咄逼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因为在下相信，你一定会去救李弃的。”孔方望着黄太阳，认真的说道。

    “救？她好端端地我就她做什么？”说话间，黄太阳又泛起了似笑非笑的微笑，然而这样的笑却让人感觉苦得很。

    “您老不知道吗？或许这事儿你是真不知道，或许这事儿你是装作不知道吧。自李弃踏出你家门后，便被你的族人、她的同胞给抓走了，当然，你们皇天世家抓走她肯定不是为了认祖归宗的，自从李弃孕育而生的那天，他们就不想让这个拥有神的血缘的孩子存活下来。她的下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吧。”孔方话中有话地说道。

    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婀城自打出生起便是一个傻子，大家原本以为，长大点婀城就不傻了，然而情况并非如此，反而越来越严重，直至最近失神昏迷，若是醒不过来，那等于这个孩子就这么废了。近些年来，皇天世家出生的女孩是越来越少，然而却只有皇天世家的女性才能繁衍出带有皇天结能力的孩子，就好像蜂后一般。所以拿别人给傻瓜婀城做人祭，来唤醒她的灵魂，这个主意，不就是自己十多年前想出来的吗？不过，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黄太阳绝对不会用这个办法的，他绝不希望唯一可以继承他皇天结的任何一个族人有事。

    哎，现在想来真是报应，只是自己没有想到，如今做人祭的，是他千辛万苦培养起来的徒弟。但是如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虚弱的自己已经没有那控制皇天世家的能力了，而那群小子也根本不会再理会自己的了，甚至，说不定他们还会把自己当做人祭。他看着李弃被皇天世家的人绑走，心如刀绞，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种的男人，那么的贪念生命，明知会死也依然抱着侥幸的心理。

    他原以为李弃不是自己的孩子，即使死了他也只不过是可惜一个好徒弟罢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黄太阳活着，他还可以再找，找更好的，然后将皇天结发扬光大。可是，现在呢？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质问下，黄太阳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李弃的死去，就像是拔出心头的一块肉一般的痛。

    “明明是你的徒弟，明明说喜欢她胜过你自己，可你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这跟推她送死有什么区别？”笑容满面的孔方看上去有些愤怒了。

    “年轻人啊，死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要知道啊，救她等于我死啊。我承认我不是伟大的人，我没有孩子，没有爱过人，我不晓得那种舍生忘死的感觉，谁没有对生的留念啊。”黄太阳开始为自己辩解道，然而这样的话却让他自己也很心虚，曾经想过救下李弃，曾经也有替李弃去做人祭的念头，然而这样的念头竟是转瞬而过。

    “可是现在已经没人比你更合适去救他了。”此时的孔方冷眼看着黄太阳，继续说道，“一方面李弃能得救，另一方面，身为鬼官的我也能解决你这个令人头痛的鬼魂，况且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再者，说不定你的牺牲，可以唤醒那个皇天世家的人，所以啊，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啊。”

    “若我说不肯呢？”黄太阳问道。

    “那么在下就把你绑了去换李弃回来。”孔方依然挂着他面具似的笑容，然而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如此凄厉可怕。

    “哎，就这么想要我死吗？”黄太阳似乎有些绝望了，看来，眼前的鬼官不会是第二个李弃，自己也别再奢望他能放过自己了。

    “所以与其让在下把你绑去，还不如您老就自觉一点。不过在下可以告诉你，救了李弃，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孔方看出了黄太阳的迟疑，继续劝道，现在的他看上去是这么的有耐心，甚至他还掏出了怀中的烟斗，也不管黄太阳是否同意，便找了一个不脏的梨花凳自顾自坐了下来，悠闲地抽起烟香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许，这就是你救人的动力吧……”

    在迷蒙的烟雾下，孔方将李弃的故事娓娓道来，这一刻，黄太阳似乎穿越了千年，在白云苍狗之下，他看到了魔方域的昼夜大帝，看到了落入此地的婀城，看到了大椿树下不离不弃的誓言，看到了皇天世家留下的最后的血脉——李弃——

    这个结局让黄太阳震惊不已，他发现自己现在再怎么想要让皇天结发扬光大也是徒劳，这样的结果几乎让他再次癫狂，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是说2000年后，皇天世家只剩下李弃了吗？”

    孔方点点头。

    “不行，不能让她死去，她是神与皇天世家杂交的奇葩，她是2000年后唯一会我皇天结的生灵，不行，绝对不行……”此时的黄太阳抱着头瘫坐在了地上，他说的每一句不行，都几乎让他陷入一个又一个死亡的境地，他就这样发疯似的缩在了角落，很久很久以后，只听得黄太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黄太阳似乎全明白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脱离生老病死的困惑，能得到这个赴死的答案，黄太阳已经很满意了，

    终于，黄太阳如同丧尸般地走出了房门，边走边向等候已久的孔方说道：“你放心吧，我不忍心让李弃死的，就像当年他父亲不会让李弃死去那样。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的。毕竟虎毒不食子啊，所以年轻人啊，不要纠结你的死亡，不要怨恨你的父亲，这是我临行前对你的终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