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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东南风雨 第一七零章 改天立地
作者:青玉狮子      更新:2017-09-27 21:51      字数: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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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毓瑛眉毛微微一挑,随即又微微拢在一起,凝神倾听之,显出严重的神色,不过,并没有打断祥的话。

    “我朝开国以来,”祥说道,“列圣相承,无不因时损益,辅政王与时俱变之训谕,更可著为宪典!因此,若确有必要,不论什么规矩,该改改,该变变,不可以祖宗规矩四字,自缚手脚。”

    曹毓瑛微微颔首,不过,这只是赞同“该改改,该变变”,并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并不是已经同意了“本朝不立太子的规矩,该改一改了”。

    “琢如,”祥继续说道,“你方才的人心向背,说的极好!——我以为,人心向背之外,还有人心思定!则早立储君,顺人心之向,逆人心之背,兼合人心之思定,其善大焉!”

    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还有——毋庸讳言,今之继统承嗣,情形太特出了!只有早立储君,示天下统绪传承之分明,今得位之正,才能真正巩固下来,不给其意尚怏怏者以隙可乘,趁风作浪!”

    曹毓瑛心头一震。

    他急速的转着念头,过了好一会儿,乃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此利害,也堂看得透!——只怕辅政王本人,尚念不及此呢!”

    顿了一顿,语气变得十分感慨,“这番话,也堂说的出来!——正色立朝,一秉大公,不避嫌疑!真正是……谋国以忠,方能明彻表里、洞鉴深远啊!”

    再顿一顿,“唉,某自负赍常人不及之才,其实……不及堂多矣!不及堂多矣!”

    曹毓瑛如此倾心誉叹,倒也出乎祥的意外,亦不禁感动,说道,“琢如,你太过誉了!我实在当不起!”

    顿了一顿,“皇若未孕,储君一事,自然无从谈起;皇有喜了,也还要十月怀胎——储君一事,再怎么紧要,也非燃眉之急,一时念不及此,其实自然不过。”

    “无论如何,”曹毓瑛说道,“堂此论,惠国、惠社稷,深矣!”

    祥做了个“别再夸我了”的手势,说道:“还有一层,似乎亦不可不虑——毕竟,自公主釐降迄今,已经一年有半了,皇这才终于有喜,则,嗯,是否宜子——”

    说到这儿,打住。

    祥未尽之言,曹毓瑛一清二楚:皇若不是个真正“宜子”的,说不定,生了这一胎,再怀不第二胎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这个,有一胎,算一胎,赶紧抓住了!

    “可是,堂——”曹毓瑛略略侧过身子,向祥的方向挪了一挪,“皇有喜是有喜了,不过,这第一胎,未必一定是个皇子啊!”

    “琢如,”祥平静的说道,“是皇女,又有何妨?——皇自己,是女子,哪个敢一口咬定,皇女一定不能够做储君呢?”

    “啊!……”

    曹毓瑛脑海,犹如一道极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顿时通体彻亮,他极紧张、极快速的转着念头,过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长气,站起身来,对着祥,兜头一揖。

    “堂!我对你,真正是五体投地了!”

    “琢如,你太客气了!”祥摆了摆手,“你坐,你坐!我还有话说!”

    曹毓瑛坐了回去。

    “今之前,”祥说道,“我亦以为,女子不能继统承嗣,天经地义;可是,今践祚,好像有层窗户纸,一下子被捅破了,自裂缝看出去,咦,窗外原是如此光景?突然之间,觉得,哎,好像……一切一切,原本该如此似的!”

    顿了顿,“至少,左也好,右也好——男也好,女也好,无可无不可!”

    曹毓瑛抚掌,“堂,你这个窗外光景的譬喻,妙之极矣!”

    “当然,”祥微微颔首,“咱们说的继统承嗣,依旧只限于皇位的承继,暂时不涉臣下、民间。”

    曹毓瑛点头,“对,对!”

    暂时不涉臣下、民间,则来自臣下、民间的反对,会大幅度减少,洪绪皇帝的承嗣继统,玩儿的是这个把戏:这是“头”的事情,“下头”的,不管是谁,都不许有样学样,不然,是“僭越”!

    “其实,”祥说道,“我也不是说,皇的第一胎,不论皇子、皇女,都要立即立为储君——”

    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的意思是,有一点,目下该定了下来——即便皇女,也有继统承嗣的资格!当然,若论优先次序,自然还是皇子在前、皇女在后。”

    “咦,堂,”曹毓瑛恍然,“这不是……英吉利立储的法子吗?”

    “不错!”祥说道,“正是英吉利立储的法子!统嗣大事,咱们不能不取鉴于英伦,实在是因为——咱们的皇嗣,一线之悬,太单薄了!因此,皇子也好、皇女也好,都必须有承继大宝的资格!”

    这个“一线之悬”,无需多说,曹毓瑛即可默喻,即:继今之统、承今之嗣的,只能是今亲出的子嗣;如果今无嗣,过继其他“子嗣”,前头已经分析过了,不论作何选择,都将造成绝大的、不可解的统嗣危机,甚至导致改朝换代、江山易色。

    而照成婚一年半才有喜的架势,今只怕不算什么“宜子”之像,只拍……拢共诞育不了几个子女!所以,“咱们的皇嗣”,真的是“一线之悬”!所以,还真是——“皇子也好、皇女也好,都必须有承继大宝的资格!”

    默谋片刻,曹毓瑛叹了口气,说道:“不立太子,金匮立储,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择贤而立,本朝列圣相承,没有出过一位昏君,为历朝历代所不及,金匮立储之功,不可没也——如果废金匮立储,改为立太子——”

    顿了顿,“只好……默祷太子贤明了。”

    祥亦默然,过了一会儿,“我看,咱们也不必太过杞人之忧了——我不会说太子必定贤明一类的虚头巴脑的话,不过——”

    顿了顿,慢吞吞的说道,“依我看,从今往后,太子贤明与否,也许,对国家的影响,不会像以前那么大了。”

    曹毓瑛心一动,“堂,怎么说呢?请教!”

    “我感觉——只是感觉,”祥说道,“照目下的势头,将来,国家大政,大约未必出自宫禁,而是出自——”

    说到这儿,甚难措辞,打住,踌躇起来。

    曹毓瑛却已是心头大大一跳,替祥说了出来:“相府?”

    祥犹豫了一下,“是——不过,也不一定!我是说,大政虽出于下,不过,未必一定出自相府——当然,这个可能,也是有的!呃,不过……反正,左右是这个意思吧!”

    语气吞吐,一连说了三个“不过”,这于祥,是极少见的。

    “我明白堂的意思了——泰西有议院,日本有幕府,堂的意思是——”

    顿了顿,曹毓瑛用试探的口气问道:“虚君?”

    祥颇为不安,“也不好这么说……再者说了,议院之设,是否合适国,目下难说的很;日本的皇室和幕府,为奸逆离间,最终几成水火,也未必是什么好制度!琢如,我方才说的,只不过是感觉——感觉而已!”

    顿了顿,语气愈加不安了,“我说的——恐怕太多了。”

    曹毓瑛赶紧说道:“堂说的,我都明白了!”

    随即将话题转回“统嗣”:“废金匮立储,改立太子,皇子、皇女,以昭穆长幼排次,皆备储位——堂伟论,我追随步武,一力赞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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