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死绝了，就你还活着，这下爽了吧！”夺粮失败不说，还险些全军覆灭。逃回来的人看见关云还在失魂落魄的躺在草地啃草根便气不打一气来，开始用恶毒的言语来攻击关云。他们确实有气，如果关云能够投降，他们就可以借着关云是姜尚义子的名义，轻轻松松的骗取姜尚军的信任，兵不血刃攻下粮仓，何必搞得兵败人亡？自己是降军，自然无脸向脱脱大统领说些什么，只能把一腔怒火发在关云身上。骂得恶毒尚且不提，有心情不好的，直接就拳打脚踢。关云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打骂，就算是被打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惨笑。

    “住手吧！”赵亮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你们先去旁边休整一下，回头听脱脱大统领的安排再说。”

    众人无语，悻悻的走开。赵亮瞟了一眼颓废的关云，摇摇头也离开了，只剩下一脸鲜血却依然麻木不仁的关云。

    “这人完了。”赵亮对脱脱说。脱脱不语，从面罩里透出凶狠的眼神：“要么轰轰烈烈的生，要么窝窝囊囊的死。如果他连这个都想不通的话，他就不配做个男人！”

    赵亮闻言，心里突然一震。脱脱是在说关云还是在说自己？自己的父亲被阿日斯兰所害，自己一直耿耿于怀，心里一直怀着等自己长大了再替父亲报仇的念头。但这几年下来，他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乱世之中哪个强者手上不是沾满了血？相比之下，阿日斯兰在道义上和手段上还是相当正义的。作为草原人的儿子，他阿日斯兰抵抗大齐国的侵略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自己本身是中原人，他带着大军甘冒风险出兵大齐，抵抗扶桑的人侵略更是没话说。现在的阿日斯兰已经成为草原和中原两个地域被广为称颂的英雄，自己作为对手赵勇的儿子，阿日斯兰不但没有斩草除根般的谋害自己。反倒是收自己为义子，备加照顾。原来母亲小兰在，阿日斯兰这样对自己还说得过去。但母亲被拘禁之后，阿日斯兰依然对他很好，而且又成全了他和李玉珑的情谊，就更让他动摇了报仇血恨的决心。他在犹豫，他在左右摇摆，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一点和现在的关云很像，他们都是无法决择，陷入了重重的困惑之中。

    “要么就光明正大的站出来石为父亲报仇，堂堂正正的和阿日斯兰开战。要么就甘愿做阿日斯兰的儿子，享受荣华富贵？”赵亮摇摇头，这两条路都不是自己要走的。他仔细的回忆起这两天脱脱对他说过的话，良久才醒悟道：原来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计较这些恩怨，我就是阿日斯兰的儿子又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而不是在别人的口水里活一辈子。虽然父亲是死在阿日斯兰手中，但死在父亲手上的又有多少人？战场之上的没有什么仇人不仇人，强者生，弱者死。这才是真理！不要在这里犹犹豫豫，想这个想那个。你若想报仇，就去战场上证明自己你比阿日斯兰强，然后光明正大的挑战阿日斯兰。你若不敢在战场上拼刀子，那就更不要多想了，安安心心做阿日斯兰的儿子，享享荣华富贵就得了。

    赵亮腾的一下跳上了战马，纵马飞扬，长刀出鞘。尽情的舞动马刀，尽情的呼喊着心中的热情。当部下见赵亮如同疯了般的模样，赶紧前来报告脱脱。脱脱闻知后便是一愣，随之便笑了。

    “随他去！”脱脱淡淡的对神情紧张的部下说。他心里明白这是赵亮想通了，也决定了自己人生应该走的道路。只是关云你呢？脱脱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关云没有醒，他醉得厉害。自从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后，他就无法原谅自己作为孽种的存在。而且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几岁。至于他的父亲，那个在自己五、六岁便离奇死去的父亲，他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只是记得父亲对自己很好很好，不过，那个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真正的父亲是那个阴险恶毒的小人，逼迫自己母亲委身想从，然后又自杀的！

    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关云一想到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为母亲报仇，就得杀了自己真正的父亲姜尚；不杀姜尚又对不起母亲，更对不起那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名义上的父亲。就算什么都不为，那他自己呢？他是要和父亲为敌，还是与父亲为伍，又或者说一死了之？关云很奇怪，脱脱为什么不杀自己。他知道脱脱不是一个善善之辈，杀起人来比谁都狠。但他为什么不杀自己，还和自己说那么奇怪的话？一时想不明白，便去粮官那里讨来酒喝，一直把自己灌醉为止。

    想吐，这草原上的烈酒后劲十足。关云五脏六腑都被这烈酒搅得火辣辣的烧，脑袋里的血管更是好像随时都能爆开，一跳一跳的刺激着关云。

    “哇！”关云终于忍不住，侧身吐了个痛快。吐完之后，他觉得人舒服多了，虽然头还昏昏的，但人毕竟是清醒过来。嘴里很苦涩，但心里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甜丝丝的幸福感。因为他在剧烈的呕吐中突然想明白了脱脱那话的意思，也想明白了今后的人生之路该怎么走。

    “有苦你就吐出来，别总闷在心中！”许多年后，当关云成为赫赫有名的战将、一方诸侯时，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口头。他就是在这次醉酒呕吐之后醒悟到：痛苦是已经发生了事，你既然不能改变，就把他吐出来。不管是吐给别人听也好，还是把自己灌醉了吐出来，只要吐出来，那痛苦就不叫痛苦。自己的身世已经如此，没办法更改变。那么就当自己无父无母甚至没有亲人好了。按照自己的心愿，跟随着仰慕已久的英雄阿日斯兰大人去开创自己轰轰烈烈的未来和人生。人生何处不精彩，何况意气风发少年时！当关云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按自己心愿决定命运的时候，他感到了幸福，因为他彻底解脱了！

    第二天，当脱脱见到两个目光坚定，神采奕奕，脸上焕发出强烈战斗意愿的少年时，他又一次笑了。</p>